桂花芬芳

他憤怒地轉身走過那個十字路口，絕望地一眼也沒有再看她，

心想：我會忘記她的，終究會忘記的，時間會拯救我，

急促的步伐、堅定的眼神仿佛這是最后一次訣別，沒人能夠阻止，

也就在這時，他聞到了撲面而來的濃烈的桂花芬香，勾動著那根脆弱的心弦，眼淚情不自禁的流下來，

卻又反問自己：真的就這樣了嗎? 她迷人的眼神還在夢中捉弄我，扭動的腰肢擦過我的臉龐，柔發依舊會牽動我的情絲，只要這可惡的桂花每年都開一次的話。

這樣的猶豫心理一直是他的性格的弱點，

他努力地讓自己關注著這些耀眼的霓虹燈光，無意識地，努力地讓路邊的嘈雜聲充斥著腦膜，不在乎聲音的具體含義，

頭昏腦漲，全身沒有力氣，但他還是走到了地鐵站，

看著來回穿梭的地鐵，黑暗的洞口灌入進來的秋季涼風使他打顫，卻又感到舒服，

心想：人類的機體真是奇怪，靈魂的痛苦與身體的舒適竟是這般的同時存在

他想跳到軌道中去，仿佛那里的黑暗可以吞噬著他內心的全部痛苦，那里的疾風會帶走他這卑賤的肉體，可他挪不動雙腿，

他看著前方顯示屏里滾動的廣告，屏幕的下方顯示著許多樓盤打折促銷之類的信息，

他把臉別過去，默默地看著遠處的黑暗，

在人群的無序擁擠下，他被擠到了地鐵的一個角落，盡管有位子，但他不愿意坐，

讓你受受苦吧，你這清貧的疾苦的卑賤的無知的肉體 他自言自語地說著，

許久沒修剪的頭發就快要遮住了眼睛，沒人注意到那雙呆滯的眼神，大家都看著，

砰，一個女孩的化妝盒掉在車廂的地面上了，他轉動了那雙孤寂的無情的眼睛斜瞄了一眼，瞬間又苦笑起來，

他想起了她的父親將酒倒在他的臉上并將杯子摔在地上的情景，也是砰的一聲，那是去年秋天的事情了，

作為一個學文科的清瘦書生來說，那次的斥訓對他的愛情和他極其看重的尊嚴的打擊是沉重的，

涵洞工程完成99.1% 可這段記憶中也好像充滿著桂花芬香， 于是，他罵道：媽的，秋天，媽的，桂花!

他把手在眼前一揚，仿佛是要驅散空氣中的一些無形的東西，或許是記憶中的桂花香氣，誰知道呢，

他太疲憊了，他抬起那張蒼白的臉掃視著車廂里的所有人，試圖讓自己的精神振奮起來，

一個穿著黑絲襪、紅色的超短裙女孩在他面前，她那白色的襯衣凸顯出來的曼妙身材仿佛是這車廂的一道美麗風景，

而此刻的他，卻吐了一口痰，暗想道：

我的靈魂，啊，我的心靈呀，一團糟，難道胸衣里面的東西會給我答案嗎?難道紅色超短裙里的東西會給我指引嗎?不能，絕對不可能，她，也只有她在我身旁的時候才覺得心靜如水，沒有世俗的欲望，哎，我終究還是忘不了她的，可她呢，她竟在她父親的教唆下離我而去，的確，我沒有安全感，可錢又是什么呢，會給她安全感嗎?我不信!一群俗人，竟容不下我這顆赤誠之心，一群庸人，竟容不下我這顆清高之心。

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，繼續想著他的那些復雜的想法，仿佛重來沒有這樣清醒過，

一切都沒用，沒用的，我高于你們，我的靈魂深處，那塊地方，只有天籟之音，我在那里獲得慰藉，得到寬恕，沒有你們，你們卻是一伙被禁錮在牢籠里的不起眼的老鼠，是一群衣著襤褸的乞丐，是一大片早已腐爛的葉子

瞬間，他內心的優越感及滿足感徒然升起，

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，仿佛他是站在山頂上看著這俗世的蕓蕓眾生露出的勝利的笑容，

人民廣場就要到了，請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，一個清脆地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，

他走出了站，卻想不起剛才腦海中的那一大串言語，

昏暗的燈光下，他又聞到了桂花的芬芳，他驚恐的眼睛四處張望著，仿佛是要找出香氣的來源，

但是他是舉動是那樣的無助，他的神態是那樣的緊張，他的頭快要裂開了，

胃里覺得一陣陣惡心，盡管他知道他的胃一直不好，但他敢肯定這次絕對不是胃病犯了，而是這該死的桂花，

桂花花香越加濃烈了，他的心一陣劇痛，眼神里透露出從來沒有過的絕望，

他用右手捂著胸口，彎著腰，漲紅著臉，嘴里罵道：媽的，桂花，桂花

就在他說完最后一個字的時候，他一頭栽進了一棵開滿黃色的桂花樹下，

桂花樹依舊散發出濃烈的芬芳，好像是在諷刺他。